No-Where: 生產這件事

我和Stefan雖然一起參加了"生產預備課程"，但是等到實際生產時，才發現教室裡的理論歸理論，實務則歸實務，所有該歷經的產程，雖然在教室裡看著圖片、聽著講解認真的研讀了一遍，但是等到肚子開始陣痛時，當下立刻明白，生孩子這件事唯有體驗過一回，才能真正了解箇中滋味。

決定待在瑞士生產，不回台待產，意即沒有「台灣照護月子飯店」的這個選項，但是我更想和Stefan一起學習照顧孩子，加上我的IVF、產檢都是在巴塞爾大學醫院進行，長久以來的就診經驗讓我十分信賴大學醫院的醫療專業。巴塞爾大學醫院同時也是兒童親善醫院，推行及鼓勵產婦母乳哺育的政策下，婦產科所有的助產士、護士及醫生都能立即提供哺乳的諮詢及回應所有哺乳的疑難雜症。

生產前我列了一張生產計畫，把各種偏好及突發狀況時的決定都列了出來，還寄了一份給Stefan參考，若把我的生產計畫簡化說明就是:「我想嘗試最自然的生產方式，不依靠無痛藥劑(epidural)介入(除非我在生產過程中親自要求無痛或任何止痛的藥劑)，若遇到任何緊急狀況需要剖腹時(盡量避免剖腹)，請讓我保持清醒，孩子誕生後請延遲幾分鐘後才剪臍帶。」

22日晚間10點我開始下腹痛，疼痛的感覺的確很類似生理痛，但是增強1.5倍左右。因為知道初產婦平均產程約15-19小時，所以在疼痛還能忍受的情況下，我照常在家依照平常的作習上床睡覺。
23日早晨7點我就因為陣痛而清醒過來，睡醒後的疼痛還是很類似生理痛，但是增強了2.5倍，我邊忍著疼痛邊寫了簡訊問Stefan他最快何時能返家? (他去參加公司的健行活動，他提前一天出發單獨去健行露營，預計今天和同事會合，健行後才返家。)
我的簡訊讓他來不及和同事一起好好吃頓早餐，他立刻打包行囊跳上公車準備返家。（搭公車轉火車也要四個小時後才到家）
期間我撥了電話到醫院生產中心去諮詢，因為陣痛還沒有達到規律五分鐘一次的頻率，所以待在家裡保持放鬆及監測陣痛即可。(我的陣痛情況並不規律，3-10分鐘之間的頻率都有，也沒有破水或出血的情況)待在家裡我一直在變化姿勢，偶爾側躺在沙發上，偶爾坐在瑜伽球上，盡量保持身體放鬆的姿勢為主。
接近中午Stefan終於回家了，簡單吃過午餐及最後檢查我的生產行李包，忍到下午2點左右又打了一次電話去報告目前的狀況，接電話的助產士說:「妳如果真的覺得疼痛很難忍受，那2點半就過來好了，若還可以忍受就3點半再來也行。」(因為3點輪值人員換班)我一聽就說:「我2點半立刻過去!」(從昨晚10點開始痛到現在也16小時了)

我一進生育中心，助產士幫我監側胎心及內診後，她建議我們到1樓中庭去散散步，稍微加速一下產程，我是很配合的病人，不過陣痛來臨時，或站、或坐、或躺....是沒有任何一個姿勢能真正放鬆的，所以我搭上輕軌轉公車來醫院時，遇到陣痛來襲也只能用力的握住任何可以支持身體的東西，再搭配學到的呼吸法來渡過陣痛期。在中庭散步時，不用照鏡子確認，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色一定一陣紅、一陣白在咬緊牙關忍耐著疼痛。期間我們還入席了中庭的咖啡廳，點了甜點及熱巧克力來補充熱量。(理智知道生產是一場體力的馬拉松，所以疼痛失去胃口，也強迫自己在疼痛的空檔中攝取熱量好奮戰！)

常言道「計畫趕不上變化」，孕婦最怕吃全餐?!(全餐在此指產婦在歷經自然產的陣痛後，遇到需要剖腹生產的情況，兩種痛都經歷了。)我幸運的只單點了「自然產不打無痛」的單，生產後還拿到了一張鉅細靡遺的「生產報告」，這份生產報告即便我是當事人，讀起來也覺得很有意思，因為一堆醫療用字及專業簡寫。不過很顯然的「生產總時程」是以醫療專業的角度來看，而不是孕婦「陣痛痛多久」來計算，即便撇開在家陣痛的時程，我下午兩點半到院後，到實際隔天清晨4點Selik出生為止，自覺好歹痛14小時（在家痛的，我大方一點就不計算了），結果醫院計算的時程，扣掉了我在等待室內診、等待區吃晚餐、吃完晚餐後進泡澡室減輕疼痛加速開指的時間，他們只計算我實際進入生產室後的時間。（產道全開費時383分鐘，開始用力花費了183分鐘，對！沒錯，細節到用分鐘來紀錄，果然是分分精準的瑞士人)

我從下午14:30到院，到隔天早晨產後被推回病房為止，一共經歷了四位助產士(醫院早上及下午各換一次班)，生完小孩後很能理解為何我瑞士的女友們，只要是在巴塞爾醫院生產的(不管剖腹或自然產)都對生產中心的助產士及醫療照護讚譽有佳，我自己生產後也覺得這群辛苦的助產士們，每個都像女超人一樣陪伴在產婦身旁。我的第一位助產士剛好遇到換班時段，所以她只照看我不到2小時，來交接的第二助產士身旁還帶著一位實習中的助助士，第二位助產士在我眼中簡直是活菩薩了，除了痛到極點時也絕不提供無痛針之外(因為不打無痛是我的生產願望)，任何想像得到可以減輕我疼痛的方案，她都一一詢問並建議我要不要試試? 她連針灸都用上了!你能想像我有多驚訝嗎?側躺在產台上讓瑞士人幫我針灸!要不是正在經歷陣痛中，我一度感覺自己像置身於超現實世界裡了。

除了針灸外，我還試了泡澡(水裡還加了芳香精油)加速產程、坐在瑜伽球上放鬆，助產士們使出各種減痛技巧，幫助我在不打無痛針的情況下，能熬過每一次陣痛，說句實話，我在14小時的陣痛中，大概有至少五次開口要求她們提供「硬脊膜外麻醉」(無痛分娩針)給我算了，但是這群訓練有素的助產士，花言巧語的功力也很純熟，又是鼓舞、又是讚美，讓我每一分鐘都相信，我離生產終點站真的不遠了。

只可惜即使在我熬到產道全開的最痛階段，肚子裡寶寶的頭卻遲遲降不下來，晚間換班後的第三位助產士覺得產程比預期的時間久，所以電話通知醫生及超音波機器進場，一照發現貽兒手臂打彎，撐在頭下。(就像我們在學校午睡趴在桌面上的那個姿勢)所以為了把胎兒的姿勢修正回來，我被教導用一種很怪異的姿勢趴在病床上一陣子，後來再照一回，胎兒的姿勢終於修正了，但是沒想到肚子裡的胎兒實在是太懶惰，只能說我撐在產台上，寶包每一公分的生產進程，都是我自己單獨在出力，胎兒完全是被動的被我擠生出來。(幸好堅持運動到最後一刻，體力夠，Stefan在一旁觀看生產全程後，也感慨的說:「Joy的表現就像是專業的全職運動員一樣，堅持、努力、不放棄，而且不管這場比賽有多長，都要全心全力奮戰到最後一刻。」

經歷過生小孩這件事之後，我又學到了不少新的經驗及知識，譬如:
(1)原來生產陣痛會隨著時間推移而增加，不是一開始就痛死人，會隨著子宮頸開的程度而變強，所以我初期陣痛還能睡得著只是開端，開到10公分(五指寬)時，則是疼痛最強烈的時刻。(我認真想要無痛分娩針的時間大概落在開3-5指之間)。

(2)原來羊水膜不破，可以多少減輕產婦的疼痛感，我生產前幾天只有少量落紅，羊水並沒有破，所以助產士們都不手動去弄破羊水膜，三號助產士一直等到我產道全開後，才預告我`「現在我要幫妳把羊水膜弄破囉!」

(3)「硬脊膜外麻醉」我真心覺得是造福女性的生產醫療重大發明，我堅持不打無痛是覺得千千萬萬的女性能做到的事，我應該也可以。加上本人耐痛能力頗變態，所以我撐過來了，但是怕疼的準產婦們，我真心建議打無痛分娩針，千千萬萬女性在以前能做到的事，在現代醫療的幫助下，不代表妳也要忍受極端疼痛的折磨才能成為一位母親。